亞洲舞曲產業：談舞曲中好賣的爛歌詞

歡迎回到Mixmag Asia的每月專欄「亞洲舞曲產業」，在此我們專注於該地區的舞曲產業。亞洲舞曲產業深入探討了藝人，經紀人與推廣人面對的產業問題。我們藉由研究亞洲舞曲產業的經濟學來分辨有效與無效的解決方案，以及分析該如何處理問題。本專欄還重點訪談該地區產業活躍人士。您的嚮導Otto Clubman是音樂行業的主管，在舞曲產業擁有20多年的經驗。

舞曲的歌詞一般很爛。好吧我說出口了。而且您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你可以試試看花點時間，列出三首歌詞有趣/扣人心弦/深刻的舞曲。上週，我在辦公室裡與三名博學的樂迷一起進行了半小時的頭腦風暴，我們不得不回溯至少十年，才好不容易對幾首歌達成共識，以對用字遣詞最開放的標準認定它們的歌詞是「藝術性」的。

好吧，你說歌詞不是舞曲的重點。重點是節拍、氛圍，以及引誘人們踏進舞池。那麼，歌詞好不好誰管它呢？

但是我對此說法不買單。舞曲的歌詞不一定非得爛。沒人定論舞曲界不會有真正的「詩人」。Bob Dylan充滿政治宣言的作品呢？ Neil Peart不落痕跡引用Ayn Rand的作品呢？我敢肯定有些舞曲的作詞家會在深夜下班後，偷偷在自己的日記中潦草寫下許多動人心弦的文字。但他們寫給舞曲的歌詞聽起來多半像麻痺心靈的止痛藥。為什麼會這樣？

簡而言之，產業經濟學註定這些作詞家必須生產乏味的詞句。達爾文的《音樂天擇說》（編按：只是笑話請不要真的找這本書）明確指出，產業會朝唱片銷量最高/下載量最高的方向穩定演化。因此追根溯源，自然選擇必定是讓這種樂類的歌詞變得平庸的理由。DJ，製作人和唱片公司高管都知道，歌詞太深刻對賣唱片沒好處。

讓我們先透過經濟觀點，考察廣泛不具體（因此通常無趣）的歌詞。舞曲始終是先得能在舞池裡放，所以自然歌詞得要退位。但更重要的是，舞蹈音樂一直是真正的國際化樂類——從一開始它就展示出對全世界的野心。簡單用字可以跨越國界，更容易理解。歌詞易懂讓類型就像擁有護照一樣，可以更不費吹灰之力傳播全球，吸引眾多粉絲。在此，基本假設是厚重而特定的歌詞只會減緩它的傳播速度。產業龍頭和藝人普遍認為，廣泛的歌詞、簡單的主題和/或朗朗上口的流行語能吸引最廣泛的潛在客群。某種程度事實證明，這是創造國際巨星和提高銷售量的成功秘訣。英語Hook或流行語可以像野火一樣在全球蔓延。相反，全球粉絲聽見以他們不懂的語言書寫的睿智散文都會冷掉。

就算這個假設在舞曲的發展早期是正確的，有助於推升它在全球的統治地位，但我不確定現在還有沒有必要繼續把這個假設當規則遵循。或許普遍性（即簡單/無意識）的歌詞以及更複雜、更精緻並更具體的主題兩者都能有生存空間？能找到兩種作品都聽的聽眾嗎？

回想看看流行/獨立歌詞有時會轉向奇怪的特定領域，不與龐大的戀愛/失戀大軍同流的年代。Morrissey在1980年創作的〈Paint a Vulgar Picture〉中，歌頌了一位沒能從唱片公司收回獲利的藝人。大約在同一時間， Deacon Blue的〈Raintown〉充滿詩意的描繪出省錢和節儉生活方式的優點。這些都是非常具體的主題，增加了聆聽歌曲的樂趣（至少對我而言）。最近 Taylor Swift的抒情迷你劇——有些人可能會說是日記——則是在音樂中添加了訴求。我個人很想聽聽看他的最新專輯，瞭解一下Betty和James怎麼了。Taylor Swift讓我感到好奇。

流行、饒舌與鄉村音樂——除了舞蹈之外的任何類型——的作詞家能從版稅中分一杯羹是有原因的。作為藝術品，好歌詞能為歌曲增值，幫助它接受時間考驗。你可以提出反論，認為舞曲並不需要接受時間考驗，它是針對當下的——歡樂時光、舞池。但我認為這種觀點把舞曲的藝術性（或潛在藝術性）看扁了。

讓我們將饒舌作為當代的反例。饒舌已席捲世界，就像幾年前的舞曲一樣。現在，饒舌和嘻哈在中國和舞曲一樣風行。就饒舌音樂的發展歷史來看，也許可以說饒舌的詞是優先發展，節奏的發展是在隨後。舞曲可能正好相反——節奏先發展，歌詞隨後才發展。但在饒舌音樂中，節奏仍然非常重要。我的意思是，您不能完全忽略它。兩者的結合造就了能持久的藝術形式——或更實用觀點的說，能持久並可獲利的IP。歌詞本身就有價值，即使與歌曲分開也一樣。舞曲的歌詞沒有道理就不能同時兼具內在的、獨立的價值，讓它既是藝術品，也是有價值的IP。

歌詞網站Genius原先名為Rap Genius，它為饒舌歌手與藝人家提供了能剖析與討論厚重歌詞的論壇。這個網站之所以之不叫“Dance Genius”是有原因的——應該不需要多解釋。但再一次，我認為這是舞曲產業錯失的機會。藝人和主管們都不想解決這個難題，但它可以為作品增值。我們可以由小處著手。也許舞曲作詞家們可以寫些類似Taylor Swift，關於分手和心痛故事的歌詞，但請寫得具體。

在跳舞樂中有個值得注意的正面案例：Tracy Chapman的〈Fast Car〉在經由Jonas Blue混音後，歌詞和原本一樣引人入勝且動人。但請記住，這些歌詞是Tracy Chapman 25年前寫的。因此，我們不能歸功給Jonas Blue。但我們要感謝他帶回這首詩給新生代！聽聽看全新的混音版。淒美的歌詞為體驗增色，這是讓它傑出的關鍵。是的，這是首很好的混音版，但我好奇若它的歌詞變少，它還會不會那麼賣。歌迷可能沒說想要，甚至在剛聽它時也沒意識到，但我相信其歌詞的特定性、心碎與希望滲透進聽眾的意識中，為這支熱門舞曲的走紅添加薪柴。

無論如何，這是從Taylor Swift那裡學來的——具體的連結。他的音樂好端端的跨過國際邊界，所以我拒絕相信在舞曲中鑲嵌好故事會讓歌不成功。實際上舞曲中在意歌詞品質的人還不算多，若有哪位DJ率先正視它，很可能成為一項競爭優勢。歌詞可能成為他價值主張的一部分，讓他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脫穎而出。因此，把握機會吧，年輕的舞曲詩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