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tochinomaricon死中國娘炮在台灣的酷兒尋根之旅

藝人Putochinomaricon（台譯死中國娘炮）來自西班牙，身兼歌手、製作人、DJ與活動推廣人等多重身份，同時也是建築師與小提琴家。1990年生於台灣，父母皆是台灣人的他僅11個月大就移民西班牙。他的藝名來自因身為同志與亞裔而遭受羞辱的經驗。

Putochinomaricon的創作結合電音與流行，人們常將他的作品歸類為「Hyperpop」。他熱愛使用諧擬與諷刺賦予複雜現象更易懂的呈現，題材跨越性別、時事與政治等多重議題。酷異裝扮搭配古靈精怪的演出，讓Putochinomaricon很快就在西班牙打下一片天。

移民西班牙至今，本名「蔡承達」的Putochinomaricon每年回台省親一個月。然而今年因為疫情，他決定待久一點。Putochinomarico的台灣身份就像是種子，浸泡在故鄉的水中久了，便開始發芽。

「我覺得台灣是個變化很快的國家，」Putochinomaricon談起他的台灣印象。他每年回來時，都感覺台灣有些不一樣，所以每年都得重新適應。也因此，即使每年回台灣，過去的他並未感覺自己和台灣有太多連結。

這次回台他到處走動，逐漸深入台灣的同志社群。「我去了很多派對，譬如WERK和GB Taiwan的活動。也認識很多朋友，譬如Sonia Calico、Byron、Nymphia、Amily Givenchy與飛利冰。」

台灣政府於2019年5月24日正式立法保障同性婚姻，這件事情讓Putochinomaricon感到印象深刻，認為是多年以來台灣最大的變化。他也因此更渴望與台灣的同志場景取得連結。這項心願終於在今年能夠付諸行動。

「這些朋友都非常讓人驚艷，我很佩服他們。」Putochinomaricon表示台灣的同志場景非常多元，特別是扮裝皇后並未照搬歐美有「被白化」嫌疑的文化，而是努力挖掘台灣本土元素，讓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就像Ball Room文化也是非裔與拉丁裔的跨性別創造，最初是為了對抗歧視，本質上有反抗精神。我們需要擁抱自己的文化，擁抱自己的美。這是學習愛自己，接受自己的方式。」他說道。「所以在台灣我看到有那麼多的扮裝皇后，我覺得他們很勇敢。我甚至很想把他們勇敢的精神帶到西班牙。」

對於台灣的同志社群，Putochinomaricon有更多期許。「我不是說婚姻不重要，那是百分之百一定要有的。但婚姻真的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嗎？」Putochinomaricon認為只追求婚姻是在模仿異性戀的常態，就像長頸鹿明明脖子很長卻要學著吃草。「只關心婚姻，等於是對性少數說我接受你，但你必須照著我們的規則走。我認為社群應該開始展開對談，建立自己的語言和文化。」

「像我這樣在國外長大的亞洲人，對身體的認知非常西方，觀點上很殖民。」Putochinomaricon談到與台灣連結給他的影響。「如果我真的想要開始解殖，需要從我的根源開始學習，重新認知自己的身體。」

由於Covid-19大流行，近來亞裔人士在歐美的處境變得非常艱困，被暴力襲擊時有耳聞。但即使沒有疫情，歧視也一直存在著；刻板印象更是充斥在電視與各種媒體裡，在生活中隨時可見。Putochinomaricon認為身在西班牙，他便經常感到自己必須學習迎合刻板印象。

「我在派對時，還碰過有人跑來跟我說『哇你很帥，以一個亞洲人來說。』我當場心想『WTF』（白眼）。」Putochinomaricon解釋身為亞裔同性戀在西班牙的處境。他並不總是因為這樣的身份被討厭，但即使是被喜歡，喜歡他的人也常是因為某些對亞裔人士的刻板印象而對他有好感。

在台灣待久了，Putochinomaricon突然開始能用不一樣的角度看待自己。「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這裡是主流的，而且人們會把我當成順性別看待。」他笑道。他還理解了自己在台灣是身為多數的漢族，使用「我是霸權的」來說明這種現象。Putochinomaricon知道自己也有原住民的血源，這讓他感到痛苦。

Putochinomaricon也看見了台灣人缺乏自信的一面。「在台灣是如果你是外國來的，特別是歐洲來的，人們會給你特權。即使是你是台灣人，但你去歐洲唸過書，也會有類似狀況。」他提出自己的親身體驗。「我們就是有種被殖民心態，覺得西方來的都是好的。被殖民心態甚至連打開交友軟體都感受得到。」

「我在西班牙也常和朋友討論，為何每次提同志歷史，我們就得一直討論美國。西班牙其實有很多本地的同志英雄。」Putochinomaricon分享他在西班牙的經驗。「台灣也有很多本地英雄，譬如祁家威和唐鳳。我們有個跨性別官員，這真的很重要。台灣很多地方都是典範，我覺得自己是來台灣學習的。」

台灣給Putochinomaricon的養分也被轉化成創作。譬如他最近在Sónar發表的新作品《Baobae》中，出現了他的新分身「胡天寶hú tiānbăo」，靈感就來自同性戀之神兔兒神。Putochinomaricon表示自己真的去祭祀祂的廟一探究竟。

待在台灣的這段時間，Putochinomaricon的創作並未停下腳步。除了加強自己的後製能力以外，他的第三張專輯已經開始動工。有關新專輯他表示目前能夠透露的不多，但整體來說這張專輯與虛擬空間有關。

「先前西班牙疫情很嚴重，我在家裡關了很久。在那段時間我常上網，所以受了這方面的啟發。」在隔離的過程中，Putochinomaricon開始思考虛擬空間作為人們連結以及反抗運動基地的可能性。他想探究在沒有身體的地方，還有沒有身體政治這件事？

「在網路上你也有可能碰到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他說道。「很多人以為來自虛擬空間的傷害強度沒有真實傷害強，但這不是事實。我們需要開始談論各種歧視帶來的傷害。」

Putochinomaricon將於10/31於WERK演出。

[照片來源：Eva San 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