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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

INSTAGRAM如何改變舞廳和音樂祭的設計

當前正是Disco內容的盛夏時節。

  • DUNCAN DICK
  • 26 September 2020

我們正穿越塵土飛揚的平原。地平線上有棕櫚樹,右邊有低矮的帳篷,左邊有個屬於巨蛋的太空時代風格拱門。換成另一個視角,你會看見摩天輪佔滿天空的視野。眼前擠滿了20幾歲的人們,他們戴著太陽眼鏡,穿著短褲、緊身褲或復古衣著,由此看來這顯然是主要通道。但是這些人似乎並非全是要經由此去哪裡。我們看到一個人,兩個人,然後三個人,他們好像被瑞舞蛇髮女妖凍結成石像,雙腳一前一後,手挺著臀,頭歪一側;他們的朋友或跪或蹲,手持手機,在他們前方幾英尺處擺出像是懺悔的動作。我們又通過另一個這樣的畫面,然後再一個,但前面還有更多對像這樣的人正在檢查手機的取景角度和光線。

這段文字是在描述Reddit上一段26秒的影片,由u / mandysux發表,其標題為「Coachella,內容農場」。它所張貼的Subreddit名稱是「Instagram的現實面」,我們就生活在其中。這與其說是讓我們不滿足(Discontent)的冬天,不如說是我們我們Disco內容(Content)的夏天。(編按:這是一個中文無法表達的文字遊戲,作者原意是有關於視覺內容被Instagram催化而大量增加)

「正常狀況下,集合越多人越有機會得到好想法。」哥本哈根大學的國際著名專家Sille Krukow解釋道,他擅長以環境設計「微調」人們的行為和心理方面。「緊隨大眾『更安全』。我們從環境以及我們周圍的人在做什麼中獲得線索和認知觸發,這被稱為『從眾偏誤』。」

他進一步解釋,這是您下飛機時您會無意識的跟隨人群的原因,也是你在Netflix上看完一整季影片後它會告訴您其他人還看了什麼影片的原因。這就是為何當您看到很多人拍照上傳Instagram時,您也會有加入他們的衝動。她認為在個人層面上,Instagram的所觸發心理衝動五花八門——由從眾偏誤、多巴胺對”Like”的獎勵,到損失規避(大體來說這是FOMO,錯失恐懼症的心理術語);這對它的創造者來說並不稀奇,也是它變成如此龐大現象的主因。對某些人來說,它可以迅速被納入「系統一」行為,這種無意識的例行動作與直覺引導我們90%的決策,讓我們資源緊繃的大腦工作更有效率。它改變人類行為所產生的後果,還能在Coachella舞台以外的地方輕易看見。

人類根據自己的需求和慾望改變自己的環境。羅馬帝國為了主導經濟和軍事地位,根據需求而建立的道路使歐洲、亞洲與非洲部分地區空前的成為一體,讓世界變得更小更四通八達,還改變了文明的屬性。在帝國鼎盛時期,人口曾達到7,000萬。Instagram的經常上線用戶為10億人,其中71%的年齡在35歲以下(是參加音樂祭和舞廳活動的黃金年齡)。那麼龐大的Instagram軍團也正在改變那些環境嗎?

作為最早引入鏡面與遊戲區域以供自拍的業者,Elrow目前正在強化戰略,邀請Instagram上的網紅成為代言大使。但長期以來該公司一直很擅長將Instagram整合到體驗中的藝術,其方式有機、有效,且像跳舞般自然。在其中最鮮明的例子,是他們如何彩繪美化史詩般的海底主題「 Rowmudas」主舞台。「在照片裡,我們繪製的紋理看起來很濕潤、很神奇,真的就像來自大海。」Jordan如此說明。的確,他手下設計師的創作不僅對Instagram友善,更成為某種擴增現實。「這種紋理現實中沒有,你只能在照片裡看見。」他讚嘆道。

當然,沒有任何舞廳是因為在照片上看起來精美而成功。除了音樂以外,Elrow的USP(賣點)是圍繞著每個派對夜而創建的敘事;以Jordan所說的方式,他們透過扮裝演員在DJ表演時與舞客的互動形成架構,並讓這些演出與DJ放歌及舞台的變化同步,進而產生更多故事。

身為Vibration group的創意總監,Simeon Aldred在過去的十年中監製了歐洲兩個最重要的全新文化空間設計:Printworks,以及The Warehouse Project的新家Depot(另外還有今年在倫敦開業,知名的"Exhibition"和 "Magazine")。由於擁有音樂祭設計背景,他在現成(回收/改造)工業空間處理活動視覺呈現的方式類似「室內音樂祭」,手法可謂獨步業界——這使得他有機會回應甚至改變英國派對客的行為。他表示:「目前,聲音絕對是我們的首要考量。但我同時也清楚,整個會場的「視覺接觸點」絕對必須考量好。小到飲料燈箱,大到Printworks的招牌燈箱,全都要考量好。我們都知道女孩男孩們會擠在這些燈箱前面,大家蹲下後一起拍團體照。」

由於每個夜裡群眾不同想法就不同,優先挑的地點也不同,Simeon Aldred懷疑The Hydra——舉辦Printworks的旗艦級地下派對活動,會邀請Jeff MillsHelena Hauff來表演的外部活動推廣團體——根本不在意照相這件事。「他們應該不在意吧,因為The Hydra的舞客只對音樂、音響和DJ等表現有興趣。」但Instagram的出現絕對影響了他的空間設計——就算剛開始沒有,後來也慢慢有了。「對我們來說這不是優先事項,但隨著時間過去,總會有個人問道『那大家該在哪拍照呢』。」他說道。

社交媒體的特性讓Simeon Aldred和他的團隊能夠即時發現空間中哪些區域已經是熱點,他清楚地發現這既有趣又有啟發性。「當你剛踏進Printworks時會看到一個巨大的標誌,這個標誌確實形成動線瓶頸(讓大家停下來拍照);所以我們把標誌移到另一個空間,方便大家拍照時把它當背景。我們很清楚Printworks裡面有八九個(類似地點):例如人們進場的地方、工業用馬達一字排開的震撼場面、院子寫著Printworks的大招牌等;另外我們還看到很多人站在那條漆黑的走廊外面拍照,假裝自己才剛進來。但坦白說,這些熱點可以說是『舞客自己發掘的』,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有些東西我們只是把它當成漂亮的小裝飾,但舞客自己把它們定義成Printworks的標誌。『但是』我想我們現在懂了,我們應該更強化這些舞客自己定義出來的標誌,給它們多些空間,把擋住它們的障礙移開。」

Simeon Aldredd的團隊Depot於今年選擇由火車工廠改建的空間建開業,從零開始將經驗應用於重塑這個現成空間。「從Printworks獲得的最大經驗,是在寬敞空間中就盡量保持空間寬敞。這聽起來很基本,但其實這些空間會誘惑你利用它們,誘惑你將它們分成一、二、三個房間——而最終這會摧毀你最初選擇這個空間的動機。我想讓進來的人感覺很豐富,以確保每個人都得到我期望他們得到的體驗,對其壯麗發出『哇』一聲讚嘆,以及完全沉浸的聲響——但顯然,你得承認一件事實,那就是每個人看到後都會立即拿起手機。」Simeon Aldred正期待其它Instagram的「視覺接觸點」早日出現:「Depot有一組黃色大門,我猜這些門新的標誌。我們一旦知道人們想分享哪裡,就會立刻著手讓人們更容易分享這些據點。」

若要將Elrow與Printworks的現象一言以概之,這個詞將可同時用來描述像阿姆斯特丹的Gashouder這樣的空間。這個字同時也可以用來描述那些不那麼常跑趴的客人的期望,這些人堅守自己信任的派對品牌,而非因特定DJ而來;他們肯掏更多錢買票,趨勢在2019年夜生活場景中顯而易見。「這個詞是『壯麗』。人們想來,他們想要毫無疑問的震撼。」Simeon Aldredd說道。

「在Printworks我們一晚的照明預算可以用來照亮小舞廳一整年。但是我知道,當有五千人付出20甚至30英鎊買你的票時,他們就是想要看到表演。」而且,不用說,他們想告訴朋友自己看到什麼。Printworks和The Warehouse Project這類場地既壯麗又在意識上純淨得像白板,在英國吸引了大量舞客;而「瑞舞小盒子」建立在傳統感官剝奪模式而非壯麗視覺,這十年間則持續走下坡。若把Instagram推為戰犯為之負責,是過度簡化問題了。更何況像是業者的貪婪、不斷增加的開銷和持續改變的消費習慣等因素也都得納入可能因素。然而,當在「傳統」舞廳空間中,感官剝奪等過去所有大家都愛用的手段都無法滿足舞客們的需求時,就幾乎可以肯定Instagram是因素之一。

無論是就設計層面而言,或是巨觀的趨勢層面而言,Instagram都改變了舞廳的環境。但無庸置疑的,Instagram用戶大軍所帶來的改面都能看得見。Josh Flemming是DoLab設計與生產主管。自他們2005年首次在美國舉辦小型音樂祭起,他們已經推出過像Lightning In A Bottle等的活動,並與Dirtybird Campout合作。最近,該公司在長期合作者Coachella中推出了DoLab自有品牌品牌舞台。儘管他主張自家作品出色又有趣,很自然的會變得有利於Instagram用戶,他依然清楚視覺衝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音樂祭推廣人意識到,僅僅光是架一個方形舞台,再擺一堆螢幕上去,已經遠遠不夠了,」他說。

的確,大尺寸LED螢幕是美國EDM音樂祭熱潮的主要推動力,它彌合在傳統樂隊表演的活潑與DJ的靜態本質兩者間的差距(讓我們先把愛心手勢和耶穌姿勢擺一邊吧),反應出舞客們的旺盛精力,將DJ放大成超級明星,還能用同步視覺效果催眠群眾。就Wonderworks的Piers Shephard與 Rebekah Hanbury的說法,在由Instagram建立出的全新世界裡,這些大螢幕顯得越來越過時。Wonderworks是世界領先的活動設計師之一,其工作囊闊奧運會開幕式、TomorrowlandSecret Cinema以及Beyoncé和Jay-Z的巡迴演出。他們將無數趨勢引進活動,從充氣設備、同步無人機、發光的觀眾腕帶,一直到熱縮封口手機袋等。由於大螢幕不利於Instagram用戶,Piers Shephard與 Rebekah Hanbury推測這些產品已經被封殺,迫使線上業者向上提升。「裝滿LED螢幕的無聊舞台正在退場——這種東西不需要找充滿創造力的團隊來追求美學表現——廣闊的舞台又回來了。」Piers Shephard說道。

Rebekah Hanbury也同意這樣的說法:「把Beyoncé的2006演唱會(以大量螢幕牆架設)和她的上一次Coachella的演唱會中的人體金字塔比一比就知道。前者真的輸慘了。」 依照他倆的說法,Wonderworks的核心精神是不斷追求新方法,讓他們在手上活動的人群保持「動感」——譬如移動和互動——並感到驚喜。當舞客們拿著手機,還要在幾秒之內立刻發表與共享所見所聞時,要辦到這兩件事非常不容易。這是當今所有音樂祭都面臨的挑戰。

「音樂祭的經營者們正試圖在互動環境領域投入更多成本,包括能讓人們悠遊其中迷失自我的藝術和不同類型的建築,」Sziget首席執行官TamásKádár在布達佩斯說道。他解釋Instagram既是行銷工具,也是用戶生成內容(他推算#Sziget標籤已在該服務上被標註100萬次左右),已經可說是「我們彼此溝通重要的一部份」。就像Simeon Aldredd一樣,他知道某些區域將成為自拍熱點——例如在多瑙河上,有如好萊塢標誌一,巨大的”Sziget”字母。「我們並不是為了Instagram製作那個區域,但我們知道我們製作那個區域時必須考慮對Instagram用戶友善,」他表示。

儘管TamásKádár強調The island festival的50個多元的舞台以及和主題區域的「真實音樂祭體驗」是Sziget的設計重點,他依然也同意「在過去的五到十年間,Sziget的視覺呈現和奇觀變得越來越重要;在過去的三年中,它更變成基本配備了。」這與音樂祭廣義上的社會責任息息相關——就像他們會找匈牙利設計團隊合作,活動組織者也會向國際發出” Art Of Freedom”競賽的邀請,讓藝術家對音樂祭中的設施、舞台與環境的設計提案,並資助優勝者執行提案。

Josh Flemming和TamásKádár都同意,在過去五年中Instagram對音樂祭文化的影響,是推動了藝術與音樂祭文化兩者的融合。Josh Flemming:「很久以前這東西只是音樂祭;後來變成『音樂與藝術祭』,現在則變成『藝術與音樂祭』。」

泰國的 Wonderfruit也是類似的例子,這個音樂祭近年在春武里府迅速崛起,視覺表現令人印象深刻,主旨是「以藝術與文化進行對話」。Wonderfruit的核心精神著重於永續性,透過專業策展人規劃展示本土視覺藝術家的作品,與全球藝術界緊密聯繫,並且如同Sziget般以年度競賽活動持續利用場館展覽。在Wonderfruit中,形式服從功能,創始人Pranitan'Pete'Phornprapha這樣解釋道:「我們的作法不是『哦,我們要怎麼讓這東西上鏡』——我們不會這樣想。但是透過我們嘗試的設計方式,自然而然就會有人想和那些東西合照。」

Pete指出Wonderfruit已經藉由口耳相傳建立了聲望(目前舉辦到第六年了),但也許值得一問的是若非因為Instagram,精品、藝術與注重視覺特色的音樂祭是否成為產業在2019年最引人入勝的景象?「隨著音樂祭的時機到來,」Pete說道,「我們在全球都觀察到了圖像傳播爆炸性的流行。」 在音樂祭空間裡的拍照上傳Instagram的需求強化了對視覺新穎性和創造力的渴望:不單是舞客想找出可以用來發文的內容,音樂祭主辦方也想藉此脫穎而出,藉此擁有獨特的美學形象。反過來說,將視覺藝術裝置和藝術品整合到音樂節(以及越來越多的舞廳)空間中的熱潮,是Instagram影響瑞舞環境發展最明顯例子。

但任何運動想在更多人面前呈現藝術,為藝術家開創更多出路,都是好的。這似乎是老生常談。Turner Prize 得主Wolfgang Tillmans身兼Techno製作人與Panorama Bar的駐場DJ,同時也是Mixmag 讀者,卻非常不確定這樣的舞廳空間到底好不好。「對我來說,從早期開始Techno音樂本身就是藝術。後來有了燈光、有了華麗的場館,當然,還來了追求狂歡的舞客。當這些元素被湊在一起,還不斷挑戰界線時,坦白說我對這個場景真的就沒什麼留戀的。我也發現影片和其它的藝術敘事很讓我分心。舞廳本身就該是設施,喇叭就是雕像,舞動的身體與臉孔就是電影。」

也許儘管如此,我們不該過度擔心「傳統」舞廳會被拿著討厭的手機、大腦連著網路的 Instagram用戶搶走。畢竟,傳統的舞廳環境又是什麼呢? Joey Llanos在刊物Time Out上談起他以前的工作地點。「Michael Brody在火島上的The Pines擁有一棟房子。於是,他為舞廳設計屋頂與裝潢,讓你走進去就感覺到自己在火島上的The Pines一樣,考量甚至包含每一片地板。員工中有位是園藝師,因此我們的庭院總是有鳥造訪。Michael會付費展示精美的藝術品。」 那是1978年,Joey Llanos是Michael Brody夜店保安的負責人,夜店的名字是The Paradise Garage。

對於Simeon Aldred來說,透過Instagram看到Printworks的舞客們如何享受不僅是靈感的來源,更是對其團隊辛勤工作的認可。「當我們第一次啟動Printworks時,有人建議我們應該禁止來客拍照,就像Berghain做的。我當時想,「絕對不是!」 為什麼我們要在照明上花那麼多錢?我們為什麼要創造這種美學?這不僅為了創造令人驚嘆的感官體驗,而且是要創造出人們會願意在社群服務上分享的體驗。」

「能享受音樂盡情跳舞當然是好事,」David Jordan說道,「但要大家把手機留在家裡?現實點吧,辦不到。」

Duncan Dick是Mixmag的編輯,在Twitter上追蹤他

[攝影:travelislovexoxoalli,tamaraaahhh,flutterflypanda,aman.shai.xox,stanbarleystephaniedemner,Merrrica,xkflyaway,missmassblog,reborn_damned,tomtomroyal,4galletasconleche,alessandro_zingrillo,kicylichka,weronikalenarcxyk,vale_dvnhc,djgriffin,Romina.mazzini / clockworkstudi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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