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裡得有我們信得過的人」：貝魯特的舞廳場景對悲劇性爆炸做出了回應

貝魯特的生活、房屋和派對場景在城市遭遇的摧殘中被毀滅。

對許多貝魯特人來說，夜生活一直是社區的樑柱；儘管該國民眾間的信仰門派、種族背景，性取向和社經地位差距懸殊，舞池仍將大家團結起來。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這個場景在幾乎未曾休止的各種障礙（包括內戰、長期的經濟危機與鄰國曠日的武力衝突）中茁壯成長，從而聲名狼藉。但這種觀察也是一家之言，歷史就像這個場景被說成有害的一樣悠久。

「媒體不能繼續再把黎巴嫩描述成飽受戰爭摧殘，派對像是地獄的地方，因為事情不是這樣的，」黎巴嫩製作人，DJ與科技專家Jessika Khazrik如此告訴Mixmag，他的跨學科作品圍繞著有毒廢棄物、反軍事化與世界團結等主題。「犯罪橫行，竊盜統治的毒性已明顯發作，人民因此精疲力竭。暴力不再緩慢。」

8月4日，超過2750噸硝酸銨造成的致命爆炸至少導致158人死亡，數千人輕重傷，數十萬人失去家園、工作甚至基本生活必需品。在這場悲劇中，貝魯特大部分舞廳與許多藝術家工作室所在的港區受嚴重衝擊；這場爆炸被許多人視為化學大屠殺，政府必須負起責任。暫且先不論政府其實早已知道在岸邊儲存了六年的化學藥品有多危險，甚至還曾試圖將它們當成廢物賣給軍隊；對於被爆炸影響的市民生活、房屋與場館，政府至今所提供的經濟援助方案依舊極為有限，這使得貝魯特人感到絕望。

「B018甚至一毛都沒拿到，」，貝魯特的第一家舞廳、酒吧，並在上世紀90年代內戰期間成為音樂治療空間的B018創始人Naji Gebran通過語音訊息表示。他告訴我這家舉世聞名的舞廳大約需要1百50萬到2百萬美元才能恢復。「想要挽救場景，政府裡得有我們信得過的人，我們得改變我們國家的許多事情。」

爆炸只是對舞廳行業一連串的重大打擊之一，其中一些的影響不僅止於貝魯特，更包含全世界，包括新冠病毒（台灣俗稱武漢肺炎）疫情。但黎巴嫩人也面臨著自己的戰鬥，戰場範圍遠遠超過音樂產業。自從去年10月17日以來，由於經濟和社會雙方面危機惡化到令人難忍的地步，貝魯特人開始對政府展開大規模抗議活動。系統性改變與終結貪污等訴求換來政府槍砲相向，有意義的進展非常少。

有鑑於此，這座城市已經應對巨大挑戰好幾個月，而現在又因龐大的物理破壞而轟然倒塌，許多舉世聞名的舞廳與重要的藝術空間都因而受害。根據Grand Factory以及夏季戶外舞廳AHM的估計，損害程度約在40%到90%；而根據Jade這位黎巴嫩DJ與Factory People的創始及營運負責人告訴我，其他許多舞廳場館可能會完全失去空間。「現在要說爆炸把舞廳場景全滅還有點太早，但距離那一天可能也不遠了。」他說道。「若我們能夠在肺炎疫情後還能恢復活動，那接下來最大的挑戰將是財務面。」由於惡性通貨膨脹，Factory People的進口物料價格比以前高了6至7倍，酒的運費也漲了四倍。「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努力維持活動，藉以繼續支付薪水並支持我們的團隊與他們的家人，在此同時設法減少我們的損失，並且動用我們所有儲備金，直到我們等待的奇蹟發生為止。」

就在貝魯特的爆炸發生之前，該市的舞廳同業協會正與政府進行談判，籲請政府以50%容留、社交距離以及其他安全預防措施為前提，讓舞廳重新開業，而政府在事發兩週前已經接受該提議。「恐怕我得告訴你，這個行業沒辦法很快站起來，」身為貝魯特舞廳與夜店同業協會的董事會成員，以及中東地區最大的酒店集團Addmind的管理合夥人Jad Aboujaoude這樣告訴Mixmag。儘管夜店產業每年貢獻給政府高達32億美元的稅收，但全面缺乏政府支持仍是黎巴嫩夜店產業長期以來的痛。「政府承諾（支持我們），但我們不相信他們，」Jad Aboujaoude補充到。「政府不把玩趴當成優先事項。」

過去一年裡，有些事意外帶來了極為必要的積極改變。黎巴嫩貨幣的大規模通貨膨脹，以及黎巴嫩境外電匯的限制，兩件事無意間滋養了本地DJ場景，因為歐洲藝人的收費漲了6至7倍。疫情流行之前， Ballroom Blitz之類的場所正逐漸開放給藝人排練，但現在這些空間許多已經被完全摧毀，包括Studio Safar、Papercup、 Mansion以及Haven for Artists。「令我最難過的是我們擁有的才能和熱情，最終將離開這個國家。」賈德補充道。目前該國的失業率估計是70%。

「在2019年的抗議活動裡，我們跳舞，我們聽音樂。很高興的是我們不同於父母，儘管彼此間教派和宗教分歧，我們仍能輕鬆的團結起來對抗國家的統治階級，」，立足柏林的黎巴嫩的電子音樂家和多媒體藝術家Thoom如此告訴我。「現在，在野火之後，在肺炎疫情之後，在惡性通膨之後，在飢荒開始之後，一場發生在城市中心的大爆炸——由於輕忽、貪瀆以及蠢人對權力的執迷而鑄下的大錯——人們現在只想活下去。我認為現在沒有人想跳舞。」

根據貝魯特舞廳擁有者同業協會的估計，想讓貝魯特舞廳行業在財務上復甦，得投入約為1億美元。「爆炸是場全國性悲劇，旅遊與服務業的損失估計超過10億美元，等同於30年戰爭造成破壞，」在Rush Consultancy擔任產業諮詢，同時也是Tomorrowland黎巴嫩合夥人的Romy Habre這樣告訴Mixmag。

這些鉅額損失並非所有保險公司都賠得起，因此許多場所將被迫關門，而有些場館可能會設法籌措資金以重新開業。在黎巴嫩當地購買力不足，多餘資金有限的現況下，來自全球廣大跳舞音樂社群的援手也許可以助黎巴嫩一臂之力。由於黎巴嫩正經歷惡性通貨膨脹，美元在該國價值不菲。「打開你的錢包，」Thoom敦促。「告訴我們，發生在美國和歐洲以外的悲劇同樣值得關心。」

目前已經有一個GoFundMe活動致力於協助藝人重建工作室，他們將在8月22日以直播為藝人募款。

Miriam Malek是自由撰稿人，也是Mixmag的定期撰稿人。在推特上追蹤她

圖片由Factory People和Jessika Khazrik提供

Jessika Khazrik的照片攝於家鄉某非法採石場，約有6000桶有毒廢物1987年從貝魯特港口運來後，被秘密儲存在那裏許多年。該採石場是她2018表演《Mount Mound Refuse》的背景。授權：The Society of False Witnesses